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璞草誌 (No6) 除草算不算是一種對話

梅雨季接近了尾聲,炎夏已經來臨.....

早上才九點鐘,日頭已經在天上發威。到了十點多,整個田裡靜悄悄地,雖然說不上鳥獸絕跡,但是可以想見,能躲太陽的動物、昆蟲,此時都已經躲起來納涼,只剩下沒腳的植物,就只能默然站在土地上,盡量把根往地底下伸長,找尋一點涼意與水分,這就是植物的耐性。

但是一週前,這裡可還不是這樣,連續五天大雨傾盆,對面的溪水暴漲,一度曾經淹到河對岸比較低的路面上。而這裡,田地裡的作物,則是一律浸泡在水澤當中,草地成了沼澤,大群青蛙就在裡面叫喚。

被雜草淹沒的作物

之前將近一個月的梅雨季,大雨讓拔草等農務工作有些影響,於是在天時(大雨)、地利(積水)、人和(無農作)的狀態下,整個園區的雜草一夕突長,整片的薄荷田已淹沒在將近半尺高的草堆裡,而另一邊的迷迭香田,則是咸豐草和迷迭香等高,遠遠看,幾乎分不出來迷迭香在哪裡了……

陶淵明《歸園田居》

種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
晨興理荒穢,戴月荷鋤歸。
道狹草木長,夕露沾我衣。
衣沾不足惜,但使願無違。

陶淵明先生當年就是曾以這首《歸園田居》,成了象徵中國自然農法的祖師爺,他當年在清晨的微光中所看到的情景「草盛豆苗稀」,大概就是此刻園區的樣子,田裡一片荒草蔓生,只不過他種的是豆,我們種的是香藥草。

依照慣性農法的習性,這樣的情境一定非常讓人礙眼,作物竟然埋沒在草堆中,台灣俗諺有云:「豬不肥,肥到狗」這怎行?因此若不將這些雜草斬草除根,實在難消心頭之恨,於是派除草劑上場,在一天之內就能讓雜草全數萎凋消失。然後在一片「清淨」當中耕作作物,視野上多麼清爽宜人。

緩慢的除草作業

說實話,當眼見雜草已然成為田裡的主題時,心裡難免一陣慌亂不安,這樣怎麼收成那裡面的香藥草呢?

那從香藥草叢裡竄升的雜草,兩者糾結在一起,難分難解,用劈草機已經無濟於事,因為劈草機在劈草同時,會將香藥草一併割除。所以,除了用鐮刀割草或以雙手去拔草,同時還要用心分辨,別無他法。

這樣的工作需要極大的耐心,因為進度非常緩慢,一個上午,做不到半分地的面積。除了要將雜草自香藥草叢中細心分撥開來,盡量不傷及香藥草根部的情況下將雜草拔除或是折斷,還要不時注意著若是在拔草時不慎將香藥草的根部暴露,就還得小心地在根部上用土覆蓋種回。面對這一株一株比薄荷或是天竺葵還高的咸豐草,以及遍地蔓生有如爬藤的植物,或是有著細刺的野菊科植物,一共有六七種雜草都得用不同的方式拔除。

除此外,還有更加惱人的麻煩,那就是小黑蚊會趁此良機不斷地對除草人進行攻擊,會從衣衫長褲的各處小縫鑽進去叮咬,讓人抓不勝抓,奇癢難耐,簡直就如同熱鍋螞蟻。所以要在烈日下進行這種細緻的除草動作,真的算是一種修行了,一般人若非習慣農務,恐怕一個鐘頭就得棄械逃回。

但是這幾天,清晨七點還沒太炎熱之時,阿榮叔與珍爸,就已經各自蹲在一片香藥草田裡用雙手拔草。這裡整整六分田地的面積,阿榮叔就這樣默默地工作著,只有在午飯時間會在辦公室裡看到他,其他時間他都這樣沈默地進行除草工作。有時他也會戴著面罩,手持劈草機在水溝與河邊除草,整個悶熱寂靜的園區就只有榮叔的機具聲。

田園就這樣一小塊一小塊地,又再度讓香藥草露出頭來,在撥開了草幕之後繼續生長向上。

若問榮叔在拔草的時刻心裡都想些什麼,是否因此領悟了一些關於生命哲學的大道理時,他就會先仔細打量一下問話者的眼睛,好像是想先確定一下這樣的問題,是否是幼稚的玩笑?或根本是吃飽了來找碴的那樣,然後才會笑著回答:拔草就是拔草,想什麼想?要想,回去吃飽了躺在床上再去想!

是的。一片兩分大的香藥草田光是拔草,就要花費七天的時間,天底下哪有那麼多道理可想。當年祖師爺陶淵明在田裡面對草盛豆苗稀之時,他心裡一定不做他想,只希望在日落前完成工作,他只有一個願望,就是:「衣沾不足惜,但使願無違」。所以,除草到底算不算是一種對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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